之无情、欲之无欲也就成了难证对错的假定。由此推而广之,生未必生,死未必死,兴许生灵所见之天地长生,只是天地不老造就的假象,而天地不老,既有可能是因为天地长生,也有可能因为天地已死罢了。
情之有情无情、欲之有欲无欲对于顾乘风来说是个问题,于苏荣,却毋须半点思索。她莫不知她与鹿连城的关系见不得光,莫说她还是仙门弟子了,便在人间,一个女子同有妇之夫相好,纵有千般借口,也不免遭人唾骂。只是情之所至,她早顾不得别的东西,鹿连城有无妻儿,她全不关心,只要鹿连城心里有她,她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,舍不得放手了。
左仪将他二人关系看在眼里,却认为苏荣如此执着,并非出于情,而是出于一个贪字。她由人间一则故事说起,对苏荣和鹿连城道:“不知你们可听说一个故事?那还是我未上山时,听我母亲讲的。说是从前有个老农,在山中砍柴时发现了一口山洞。洞里黑黢黢空荡荡的,却有几枚蛋。他以为是鸟蛋,喜出望外,将它们捡回家去。此后每日他去那山洞都发现几枚蛋,每日捡回家,吃不完的便赠与乡邻。乡邻受其惠,自然各个感谢,然而偏有个木匠,对他这鸟蛋的来历生出疑心,某日便尾随其后,发现了老农的秘密。从此往后,这木匠天不亮便上山去,将鸟蛋据为己有。鸟蛋越捡越多,木匠吃不完又舍不得送人,囤下的蛋也越来越多。有一天夜里,这木匠睡觉翻身,突然腿上生疼。探手一摸,竟摸到一把滑不溜湫的玩意儿。他这才发现自己叫蛇咬了一口,而原先他捡来的鸟蛋,实为毒蛇蛋。可怜呵,未捱到日出这木匠便断了气。”
鹿连城道:“凡人易为眼前小利冲昏头脑,这木匠遭此一劫,实在是他咎由自取。”
左仪摇头道:“那么依你之见,为何那老农偏无事呢?”
苏荣道:“想是他将蛇卵分与他人,以此善仁之举躲过了灾劫。”
“你错了。那老农将蛇蛋赠予乡邻未必是出于善意,只是不那么贪心罢了。而反观木匠,他明明吃不完那许多蛇蛋,却宁可囤在屋里,不舍与他人。此人死在一个贪字。”左仪道,“其实天下事无论大小,多成于节制、毁于贪纵。就说我们修道之人吧,脱不开凡尘俗念并不稀奇,就连祖师婆婆也曾有训,说她一生囿于执念,多有懊丧,何况我们呢?不过祖师婆婆能自知其执念,足见她时时克己,未敢放纵。”
苏荣听到此处,总算明白,左仪这故事是要警醒她和鹿连城,不觉面红耳赤。鹿连城则道:“仙姑说,那木匠所以被毒蛇咬死,是因为他贪心,我却不以为然。”
左仪笑道:“那么你以为,他死因何在呢?”
鹿连城道:“我以为,他死在一个善字。”
左仪略有些吃惊,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“仙姑若站在木匠的立场为他设想一番,结论便一目了然。他将蛇蛋拿回家去,若也学那老农,将食不尽的赠与他人,老农定要发现蛇蛋为木匠所拿,老农未必会善罢甘休。如此一来,蛇蛋重回老农之手,木匠恐怕起得再早,也捡不到蛇蛋了。不过要说木匠为什么非要将蛇蛋据为己有,遵照这故事表面的说法,虽显而易见,是他私心作祟,然而有没有可能,木匠据蛇蛋为己有,一半是为了私心,一半却是为了保蛇蛋不被吃尽吃绝呢?那老农将余者悉数赠予乡邻,兴许有仁善的动机,也兴许确如仙姑所言,仅仅是不贪,可是仙姑决不能断言,他没有收买人心,博取好名声的嫌疑。而那木匠将余者囤起来,未必不是怜惜那蛇蛋也是父母所生哩。”
鹿连城此言一出,左仪更是错愕不已了。苏荣虽也有几分惊讶,却在一旁轻声道:“鹿大哥的看法角度刁钻,却也有几分道理。”
左仪问道:“依你的看法,木匠以为自己拾到的是鸟蛋,所以囤在屋中,竟是怜惜生灵?既然他怜惜生灵,又何必将蛇蛋吃掉一些,莫非不被他吃的便金贵些,被他吃掉的竟该死吗?”
鹿连城笑道:“仙姑可曾听说魔界有个西方圣使的典故?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说是有一日,一只雄鹰追赶鸽子,眼看要将鸽子捕获,那圣使恰好路过此地,鸽子便躲入圣使腋下以自救。雄鹰作人言,对那圣使道:此鸽是我之食,我现下甚是饥饿,你将鸽子交与我。那圣使不肯,对雄鹰说:我发了宏愿,要度众生,我若将鸽子交与你,岂不害了鸽子?那雄鹰又道:你护着鸽子,我便没了食物;你救了鸽子,却叫我饿死,哪算度众生呢?圣使听罢,道:如此我也只好以肉代鸽了,你便吃我的肉吧。”鹿连城又问左仪道,“敢问仙姑,这西方圣使所为,是恶是善?”
左仪蹙眉思度着,不无迟疑地说:“这圣使割肉喂鹰,确实令人钦佩,善则善矣,却失了大义。天下为鹰者数不胜数,天下为鸽者更是数不胜数,他以身救命,只看到眼前生死,却忘了天地苍生之众,又说什么度众生,实在可笑。”
鹿连城笑道:“那么依仙姑的看法,这圣使割肉喂鹰,倒犯了错啰?”
“那圣使的错处并不在割肉喂鹰,而在怀了度众生之心
第66章 鸠尤神剑66(5/6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